林字营的笔墨纸砚刚刚备齐,“文纂阁”的牌匾尚未挂稳,项云已将目光投向了更深处,投向了那些隐藏在招贤馆喧嚣之下,真正能在关键时刻决定生死、扭转局面的力量——那些被主流视为“旁门左道”,却拥有着独特技能和强悍生命力的个体。他们,将是“风林火山”体系中,那柄在最黑暗时刻劈开生路的“尖刀”——火字营。
与风字营的隐秘和林字营的文绉绉不同,火字营的组建,带着一股近乎原始的、赤裸裸的实用主义色彩。项云向孟尝君阐述其构想时,毫不避讳地将其定位为“执行特殊任务、处置突发危机、进行精准打击与护卫的攻坚力量”。孟尝君在经历了风、林两营的初步成效后,对项云已是信任有加,虽觉“火字营”之名有些刺耳,仿佛带着一股戾气,但深知在战国乱世,这样的力量不可或缺,便全权交由项云操办。
这一次,项云没有发布任何公开的召集令,也没有设置书面的考核。他采取了一种更直接、也更危险的方式——亲自深入招贤馆最底层、最混乱的角落,以及薛邑的市井江湖,去观察,去甄别,甚至,去“挑衅”。
他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粗布衣服,脸上刻意抹了些灰尘,在侯卒(他已正式被纳入风字营,负责薛邑内部的市井情报)的引导下,走进了招贤馆西南角那片连大多数门客都不愿轻易涉足的区域。这里被称为“杂舍”,聚集着馆中最落魄、最古怪,也最不容于主流的一群人。空气中弥漫着草药、金属锈蚀和某种野兽混杂的气味。有人当众打磨着奇形怪状的兵器;有人对着木偶练习诡异的擒拿手法;更有人与毒虫蛇蚁为伴,眼神阴冷。
项云的出现,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。他这张生面孔,以及那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冷静眼神,立刻吸引了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。侯卒有些紧张,低声道:“项先生,此地鱼龙混杂,多有亡命之徒,不如……”
项云摆了摆手,目光锁定在一个赤裸上身、正在用一柄短刃修理自己脚镣的魁梧大汉身上。那大汉肌肉虬结,身上布满狰狞的伤疤,眼神凶悍,仿佛一头被困的猛兽。项云记得风字营的初步报告,此人名叫敖豹,曾是齐国刑徒,力大无穷,性情暴烈,因连杀三名欺压乡里的恶吏而获罪,后被孟尝君门下之人设法救出,藏匿于此。
项云径直走过去,在离敖豹五步远的地方停下,平静地开口:“你的刀,太钝了。”
敖豹猛地抬起头,凶光毕露,像被激怒的狮子:“小子,找茬?”他手中的短刃闪烁着寒光。
周围瞬间安静下来,不少人都露出看好戏的神情。侯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项云却仿佛没感受到那逼人的杀气,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、造型奇特的金属物件——那是他穿越时随身携带的多功能战术折刀,打开后,锋利的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光泽。“试试这个。”他将折刀抛给敖豹。
敖豹下意识接住,入手便觉沉甸甸,材质非比寻常。他疑惑地看了看项云,然后试着用那刀刃去削脚镣上的一处毛刺。只听极轻微的“嗤”一声,毛刺应声而落,断口光滑如镜。敖豹瞳孔骤缩,他是行家,立刻意识到这小小刀具的锋利和坚韧远超他平生所见。
“好刀!”敖豹脱口而出,再看向项云时,眼中的凶戾少了几分,多了探究,“你是何人?有何目的?”
“给你一个用这刀,做更有意义之事的机会。”项云淡淡道,“而不是终日困于此地,与这脚镣为伴。”
敖豹盯着项云,半晌,瓮声瓮气地问:“做什么事?”
“杀人,或者救人。取决于任务需要。”项云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,“但目标,不会是平民百姓。”
敖豹沉默了片刻,猛地挥动折刀,只听“锵”的一声脆响,那副沉重的脚镣竟然被他生生斩断!他活动了一下获得自由的脚踝,将折刀抛还给项云,咧嘴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:“有意思。我跟你干。”
项云点点头,没有多余的话,目光转向另一边。那里,一个瘦小干枯、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者,正蹲在地上,用一些草根树叶喂食几只看起来就有剧毒的蝎子。老者对周围的动静充耳不闻,全身心都沉浸在与毒虫的交流中。
项云走过去,蹲下身,毫不畏惧地伸出手指,轻轻点向一只试图抬起尾针的蝎子。侯卒吓得差点叫出声。那老者也终于抬起头,露出一双浑浊却异常专注的眼睛。
说也奇怪,那蝎子在项云手指靠近时,竟缓缓放下了尾针,变得温顺起来。项云当然不是有什么超能力,他只是凭借穿越前丰富的野外生存知识,判断出这种蝎子的习性,并用一种极细微的手指振动频率,模拟了让其感到安全的信息。
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。“你懂它们?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。
“略知一二。”项云收回手,“只会喂养,不过是饲主。若能驱使它们,探听消息,甚至……在必要时清除障碍,才是真正的本事。”
老者浑浊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精光,他死死盯着项云:“你能给我什么?”
“一个能让你尽情研究、施展所长,并且你的‘伙伴’能派上大用场的地方。”项云承诺,“资源,应有尽有。”
老者低下头,继续喂食蝎子,不再说话,但项云知道,他已经心动了。
接下来,项云又找到了一个据说能模仿几十种不同鸟兽叫声、甚至能靠口技制造混乱气氛的口技艺人;一个曾是楚国宫廷优伶、极擅伪装易容、能随意改变体态嗓音的侏儒;一个因得罪权贵逃亡、剑法诡谲狠辣、只问目标不问对错的落魄剑客……
项云的遴选方式简单而粗暴:展示他们最需要或最感兴趣的东西(神兵利刃、稀有毒物、金钱、复仇的机会),然后给出一个能够发挥其特长的平台和承诺。他不在乎这些人的出身、品行甚至忠诚度(暂时的),他只在乎两点:一、是否有独一无二的实用技能;二、是否可控(或至少有暂时可控的欲望和把柄)。
几天下来,项云身边聚集了七八个形貌各异、却都散发着危险气息的“怪胎”。这支初步的队伍,充满了不确定性,仿佛一堆干燥的火药,随时可能引爆。
项云将他们带到了招贤馆后山一处偏僻的废弃冶炼工坊。这里环境恶劣,但足够隐蔽宽敞。
看着眼前这群眼神或凶悍、或阴鸷、或麻木的“人才”,项云开门见山:“我知道,你们中有人为利,有人为仇,有人只是无处可去。我不关心你们的过去,也不在乎你们心里想什么。我只需要你们做到一点:绝对服从命令,完美完成任务。”
他声音冷硬,没有丝毫温度:“在这里,你们没有名字,只有代号。你们所学的一切技能,不是为了炫耀,而是为了在需要的时候,像烈火一样,迅速、有效、干净地解决问题。你们是君上手中的尖刀,但这把刀,必须握在正确的人手里。而我,就是那个握刀的人。”
他宣布了几条比风字营更加严酷的规矩:任务细节不得打听,成员之间不得私自交往,违令者,斩。同时,他也给出了承诺:任务成功,赏赐远超普通门客;表现优异者,可获得自由甚至新的身份。
“现在,进行第一次合练。”项云没有给他们任何适应的时间,直接指向工坊内一处复杂的废弃设施,“目标:在不惊动外围警戒的情况下,潜入核心区域,取得我放置在那里的一枚令牌。手段不限,可以用你们任何本事。开始!”
随着项云一声令下,敖豹低吼一声,凭借蛮力开始硬闯;那口技艺人发出几声怪异的鸟叫,试图制造干扰;侏儒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阴影里;玩毒的老者则悄无声息地放出了几只毒虫……
场面一时混乱不堪,毫无默契可言,甚至几次险些发生内讧。项云冷静地站在高处,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现,评估着他们的优缺点,以及……潜在的可整合性。
火字营,这把注定要饱饮鲜血的尖刀,就在这片混乱、危险而又充满原始力量的气氛中,开始了它充满荆棘的锻造之路。项云深知,驾驭这群人,如同驯服烈火,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。但他别无选择,在这战国的棋局上,他需要这柄能执行“脏活”、“险活”的利刃。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4:38:46
